华中科技大学职业咨询师  刘彬

1.1、 案前

2009年暑假，在学院领导的支持下，我参加了在学校开设的第六十七期GCDF资格认证培训班。参加培训的都是学校从事学生事务工作的同行、老师们，在工作中都或多或少地接触到了对学生的生涯规划辅导。但GCDF的理念及讲师的培训风格，在很多方面给了我们新的启发，有些甚至是颠覆性的。在后来的工作实践中也反复证明，GCDF培训对我们辅导大学生进行生涯规划有着非常重大的帮助。为了更好地学习运用GCDF的理论与方法，我决定通过BBS找到一位陌生的来询者并提供免费咨询，而不是找我的学生。就这样，我的第一位来询者李登出现了，巧的是：他和我一样是一名高校的辅导员。

1.2、 案例背景

李登，男，25岁，来自南方的一个贫困家庭，大学本科毕业后被上司苦心劝告，于是留校当了辅导员。身体健康，工作努力，得到了上司的认可，上司几次表示他留在学校发展都大有前途。但是今年以来，原上司的职位变动，他的一位资深同行升任他们的上司。新上司刚上任，面临着比较复杂的工作局面，但他们团结一心，基本上和上司一起挺了过来。但他心里的烦恼却越发加重了，时不是萌发出想跳槽到南方的商海里去闯荡的念头，并为此左右为难。

1.3、 咨询过程

1.3.1、第一次见面

快步走进咨询室的李登显得热情、礼貌而微微兴奋。中等个子，休闲装扮，脸刮得很干净，但眼神周围略微松弛的皮肤暴露了他的疲惫。我们很自然地从辅导员工作的这个话题开始寒暄，很快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小伙子还是蛮健谈的，谦逊的话语中不时地流露出工作中的种种自豪。于是我抓住机会，切入我们的话题：

“看得出来，你很爱你的学生，你对自己从事这样一份特殊的职业而感到骄傲。”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考虑辞职呢？”我继续问道。

于是他开始抱怨起了工作中的种种不如意，比如形式主义，政治教育的虚伪，运动式的活动不断，学生工作地位低下、连他的上司也不能解决，无限责任压力太大，重复性事务工作，收入太一般等等。我都一一记录下来，等他说完，给他的纸杯中加满热水。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是干这行的。事实上，我常常也在想：老子不干了！”

他笑了起来：“你也这么想吗？——其实，如果我觉得条件合适的话，我早就出去了。但现在我的积累不够，性格上也有不合适的地方。出去从商，恐怕难以成就一番大事业。”

我想这应该是困扰着他的一个重要问题，属于职业探索期的问题。但我还不想把这个问题讨论得太深入，留待后面进行充分的评估。现在我想试着寻找一下他还有没有别的方面的问题存在，于是我说：“哦！那也不一定的。对了，你的感情生活怎样？有没有谈女朋友？”

他的眼光立即暗淡了下去，低下头说：“上个月，分手了。”我鼓励他说下去。原来他和女友异地相恋了很多久，原本等她女友毕业就到这个城市来跟他一起，但去年他女友突然决定要留在北京直接攻读博士学位，那意味着又将面临四到五年的分离。他们为此而争吵，但终究因为女友坚持攻读更高的学位以获得将来更好的生活基础，而他现在又无房无车收入不足以支撑一个新的家庭而告吹。他觉得他应该马上出去成就一番大事业，“赚够小孩的奶粉钱”，但又对进入新的职业领域没有任何把握，“未免太冒险，对我父母也没法交待。”

“我以前围绕她而做的种种计划全部被打乱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未来的路要如何走……”最后，他表情痛苦地说。

由此，我们终于导出了问题的所在。李登真正面临是问题，是当生活的计划被打乱以后，如何重新进行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的收纳面谈就进行得非常顺利了。我记录并迅速了整理了李登的各方面信息，告诉他我的准则和局限，他表示理解。然后我们一起确定了咨询的目标：

1、帮助来询者进行自我探索，明确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2、帮助来询者找到职业问题和解决方法；

3、帮助来询者建立科学的职业生涯规划。

目标确定后，我向李登大致解释了一下咨询要进行的几个步骤，并建议他首先做几个标准化测试，比如霍兰德职业兴趣测试、MBTI性格测试等等。他说他以前也做过这些测试，对他们能起多大的作用有些怀疑，不过他还是配合地表示回去就做一个，下回把结果带来。

1.3.2、我的困惑

原本接手这个案例我内心是很兴奋的，因为对大学生进行非正式的生涯规划辅导三年来，我第一次可以正式地、完整地按照GCDF教我的理论和方法进行生涯规划咨询，而且遇到的又是一个与我有着类似工作背景的对象。可是李登最后对正式测评的迟疑态度让我开始感到不安。我觉得还存在着一些问题，但自己又不思考不清楚：我该用哪些工具？正式评估的性度和效度一定可靠吗？非正式评估该如何把握？我的工作或者想法有没有违背GCDF的职业道德标准？如果李登面临的问题仅仅是重新做一次生涯规划那么简单，那为什么他在去和留之间的选择如此艰难和痛苦？情感生活在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当中到底可以放到多么重要的位置？和李登相似的工作背景，会不会让我也有像他一样的局限性？我能不能帮助他？如果最终我没有帮助到他，他会怎么想？对他重新开始新生活该是怎样的打击？我在迟疑中想的这些问题，几乎让我没有信心将这次咨询进行下去。我甚至想到了转介，但不甘心在头一回正式咨询中就早早缴械投降。

我思考再三，拿着我整理的资料请教了我的同事孔——早一年获得GCDF认证的师姐。

孔看了我的材料后，详细询问了我和李登面谈时的细节。听我说完，她首先肯定了我，认为我在面谈中与来询者建立信任关系，引导来询者主动地谈出自己的故事和问题，技巧运用得很好。这是一种“以来询者为中心”的正确理念。但是当我一旦确定了问题后，便有点儿以自己的经历来推测对方的困惑，并急于求成，拘泥于职业规划服务的流程和步骤上，反倒偏离了以来询者为中心的理念，让GCDF的相关理论知识束缚了思路和解决方案。

孔让我认真思考作为来询者李登出现的职业问题的根本原因：是否存在不自信的问题？是否有清晰的发展目标？感情问题是否真是他职业发展的关键因素？他的性格、兴趣和能力，到底适合哪些工作？他最看重工作中的什么因素？也许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就能帮助到李登了。

最后，孔提醒我说：咨询需要更为放松的状态，不用执着于流程和步骤。所谓无招胜有招。坚持以来询者为中心，关注他的需求，并和他一起探索问题，这样才能更好地进行辅导。

孔的这些意见让我心里变得豁然开朗。我原来是怕自己表现不够专业而生搬硬套了职业规划服务的流程和步骤。我决定放下包袱，完全跟随来询者的需要，站在他的立场上一点一点地帮助他、陪伴他进行全方位的探索。于是，我初步拟定了咨询方案：

1、根据李登的标准化测评结果，与他一起分析和解读；

2、与李登共同探讨困扰他的真正原因，并以非正式评估的形式，发掘他真正的兴趣、能力和价值观；

3、与李登共同探讨感情问题对职业发展的影响，以及比较不同职业路径选择的优势、劣势与发展前景；

4、启发李登挖掘出影响选择的关键要素，以及他对于未来的思考，澄清对他生涯发展中最好的和最适合的。

5、促成他的职业决策或相关思考。

1.3.3、第二次见面

李登坐下后，便开始抱怨这个星期工作中几件令他心烦的事情，然后拿出了两份测评报告。其一是由一苇网提供的SDS职业兴趣测评报告；其二是由中国才储提供的MBTI性格测试报告。因为这二者都是我不熟悉的机构，也未经这两个机构培训与授权，因此，我不能对他的报告进行解释。但我们一起参照报告进行了分析。

1、职业兴趣方面，李登的职业兴趣在艺术型、社会型和现实型方面都有较高强度值，同时企业型、常规性和研究型的得分也比较高而且均匀。这表明他的职业兴趣不明确。李登自己也表示，在进行测评时，他明显对社会型、艺术型、和企业型都有很强烈的兴趣，但在常规型、社会型及艺术型方面显得更为擅长。因此，这并不能解决他的困惑。

测试报告如下：

2、性格方面，李登的性格类型倾向是“INFP”（内向、直觉、情感、知觉），报告内容如下：

才储分析：您的性格类型倾向是“INFP”（内向 直觉 情感 知觉），哲学家型。

理想主义者，忠于自己的价值观及自己所重视的人。外在的生活与内在的价值观配合，有好奇心，很快看到事情的可能与否，能够加速对理念的实践。试图了解别人、协助别人发展潜能。适应力强，有弹性；如果和他们的价值观没有抵触，往往能包容他人。 

INFP把内在的和谐视为高于其他一切。他们敏感、理想化、忠诚，对于个人价值具有一种强烈的荣誉感。他们个人信仰坚定，有为自认为有价值的事业献身的精神。INFP型的人对于已知事物之外的可能性很感兴趣，精力集中于他们的梦想和想象。他们思维开阔、有好奇心和洞察力，常常具有出色的长远眼光。在日常事务中，他们通常灵活多变、具有忍耐力和适应性，但是他们非常坚定地对待内心的忠诚，为自己设定了事实上几乎是不可能的标准。 INFP型的人具有许多使他们忙碌的理想和忠诚。他们十分坚定地完成自己所选择的事情，他们往往承担得太多，但不管怎样总要完成每件事。虽然对外部世界他们显得冷淡缄默，但INFP型的人很关心内在。他们富有同情心、理解力，对于别人的情感很敏感。除了他们的价值观受到威胁外，他们总是避免冲突，没有兴趣强迫或支配别人。INFP型的人常常喜欢通过书写而不是口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当INFP型的人劝说别人相信他们的想法的重要性时，可能是最有说服力的。INFP很少显露强烈的感情，常常显得沉默而冷静。然而，一旦他们与你认识了，就会变得热情友好，但往往会避免浮浅的交往。他们珍视那些花费时间去思考目标与价值的人。

您适合的领域有：创作性、艺术类、教育、研究、咨询类等

您适合的职业有：（该类型可能存在的盲点见完整分析报告）

心理学家、心理辅导和咨询人员、人力资源管理、翻译、大学教师（人文学科）、社会工作者、图书管理员、服装设计师、编辑、网站设计师 、计算机程序UI设计员、团队建设顾问、艺术指导、记者、口笔译人员、娱乐业人士、建筑师、社科类研究人员、教育顾问、各类艺术家、插图画家、诗人、小说家。

李登一个劲地说，MBTI的测试结果非常准确，对他个人深入了解自己具有很好的作用，使他明确了自己原来能够模糊感觉到但却不能确定的东西，对自己很有帮助。

3、兴趣探索

由于在标准化测评中李登的职业兴趣不清晰，因此，我决定还是从兴趣入手，着重与他就职业兴趣进行了深入探讨。

我询问李登从小喜欢看怎样的书籍。他说小时候家庭经济困难，难得有书，因此只要见到书就非常喜欢。他特别提到两件事：一是小时候从邻居家的旧书堆里找出一本描写他的家乡洞庭湖地区的神话历史传说的书，看得非常兴奋，但后来一直遗失不见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另一件是他初中毕业后的暑假，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干，就把他所能收集到的书和杂志通知看一遍，并且看到精彩的篇章或句子就用笔记本抄下来，这为他今后的写作功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还说自己的职业测评上艺术方面的得分很高，但是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所以即使是欣赏艺术，也是不专业的。上初中时美术老师曾极力劝他加入美术特长班，但因种种原因最终放弃了这个梦想。

我又问李登上学时最喜欢的课程是什么，她说她对所有的课程都比较喜欢，并且每一科都考得不错。他一直很享受每次都考第一名的待遇。但到高中后开始对数学、物理等课程感觉到困难，喜欢政治经济学，但又不喜欢历史的死记硬背，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读理科，但高考填志愿选专业选的都是经济、管理类的专业。

我又问他现在有什么课余爱好，他说有写博客、骑行、摄影和羽毛球，甚至围棋。他说他对文字有种天然的亲昵的情怀，喜欢将自己的心情故事写下来与人分享。而骑着自行车旅行，对他来说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活动，他享受“在路上”的感觉，对沿途的风土人情、民俗文化也非常感兴趣。而摄影，则让他发现大自然的美，和生活中值得珍藏的细节与瞬间。至于围棋的奥妙，在于黑白之间的奇妙变化，以最简单的方式演绎了最复杂的变化，这其中体现出的哲学道理让他着迷，但他确实棋艺一般。

通过交流，我感到李登的职业兴趣主要集中在人文、文化、艺术领域。她喜欢从事对人有意义、具有创造性和美感的事情，并且愿意用心与人交流。我说我的感觉，他表示认同，末了还加了句：“我很愤青的。”

4、能力探索

我觉得从性格和兴趣方面来看，李登与他所从事的辅导员这个职业是没有特别大的冲突的。他对工作如此多的抱怨，想跳槽会不会是因为能力方面的原因呢？上一次我已经了解到，他原上司赏识他，劝他留校做辅导员，那能力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会不会是不符合新上司的要求？

于是我询问他在工作方面最有成就感的有哪几件事情。我看到李登的眼睛里发出亮光，很认真回忆的样子。“有成就感的事情其实很多，哪怕有时候只是跟学生聊聊天，对他有一些启发，自己都会心满意足。”我只好强调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于是他列举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有一个女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巨大而得了抑郁症。父母求医问药半年了都还不见成效。后来孩子的妈妈主动找到辅导员寻求帮助，这让他感受到无比的信任。于是他尽心尽力地与家长配合，多次找学生聊天、谈心，推荐心理医生给她定期咨询，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她解决实际困难。随着孩子一天天好起来，他还让她在一个去台湾跟台湾的大学生们进行的交流活动中担任财务组长，使她不仅在交流访问中开阔了视野和胸怀，还锻炼了自己接受新任务、新挑战的勇气与能力。最终，学生在发给他的短信中说她病情已经基本康复，特别感谢辅导员的帮助与爱护！而与之对应的另一个学生却相反，父母完全不信任辅导员，总是万般隐瞒实情，最终导致学生休学治疗。

第二件事是在他大四已确定留校做辅导员的时候，接受上司交待的任务，组建学院级的新闻信息中心，招募和培养一批学生记者，负责学院的新闻宣传工作。这在其他任何学院都没有先例。在他的努力下，学生记者团队成为一个氛围非常融洽、非常吸引人的团队，学院的新闻宣传也得到了跨跃式的提升，成为全校的标杆。他们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创办了学院特色的文化刊物《商舟》。

第三件事是在他参加生产实习的时候，在一个仅30多人的民营企业，总经理交给他一个项目：设计本公司的薪酬体系。一般类似的项目是由一位教授带领若干研究生花费上十万的咨询费而完成的，而他却根本没学过薪酬体系设计。于是他从基础概念开始一点一点学起，硬是凭他一个人在一个月之内像模像样地完成了公司的薪酬体系设计，受到老总的高度赞扬！这段时间也是他信心最膨胀的时候，对自己的求职充满了自信。担是后来因为学历不够，英语没过六级，他未能进入他心仪的公司。

我一直关切地看着他，不时地给他肯定的信号。看着李登讲得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也跟着变得心情振奋起来，最后我问他：“通过这些有成就感的事情，你认为你的成就感主要来自于哪里？”他认真地想了想，和我一起总结出三点成就感的来源：

1、某些看来很有难度，甚至是开创性的工作任务，自己不仅能够创造性地承担而且还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完成得很好，获得他人的肯定；

2、比较独立自主地组建或领导一个团队，承担有意义的任务，通过自己的指导和影响力，使团队氛围融洽、工作有效；

3、通过运用自己的思想、学识与人生体验，体察他人的迷茫与痛苦，从精神上引领他们，从思想上动员他们，从心理上释放他们，使他们走向成长。

李登总结完之后，我们俩相视一笑。因为我们终于发现了他的能力特征（创造性、助人成长、团队影响力）与他的兴趣倾向及性格特点相互匹配的关系。他适合在宽松的环境、和谐的人际关系氛围中发挥他的潜力，自己与他人的成长能给他最大的动力。李登兴奋地说：“一直都以为自己很矛盾很复杂，现在终于闹清楚自己的内部核心机密啦！这段时间的烦恼大概就是因为工作任务越来越繁重，以及感情的挫折让自己内心失衡，成就感受到伤害而失去动力吧。”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的第二次面谈到这就结束了。我留给李登两项作业，一项是分别做出继续做当辅导员和辞职从商的SWOT分析，另一项是运用引导想象，描述一下未来30年、10和5年后的生活状态，并提醒他注意分析工作与个人生活的平衡问题。他一再地表示感谢，高兴地离去了。

1.3.4、第三次见面

李登的大学本科专业就是管理学，因此SWOT分析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兴冲冲地进来，但给我的SWOT分析表却只有一张。

继续从事辅导员工作的SWOT分析：

优势	劣势
1、 淡薄名利、甘于平淡的个性 2、 兴趣、性格与能力的吻合（助人部分） 3、 上司的重视与栽培 4、 人际环境的相对单纯 5、 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能力 6、 领导团队的能力 7、 安稳的工作职位 8、 大学专业知识（HR）的发挥 9、 育人工作有较多的自主性 10、 寒暑假较长的休闲时间 11、 受学生尊敬的社会地位与影响力 12、 工作时间有一定灵活性 13、 校园生活的宁静、便利、舒适	1、 无限责任压力太大 2、 形式主义、政治化的工作氛围 3、 繁琐的事务性工作挤占学生辅导工作的时间与空间 4、 在系统内的地位不够高 5、 随时待命的工作状态破坏工作与家庭的平衡 6、 收入一般 7、 上层发展空间不大，晋升慢 8、 绩效考核的死板与不合理存在
机会	威胁
1、 可在职进修研究生学位（MBA） 2、 可参加职业规划师、心理咨询师培训 3、 可灵活进行职业再选择（咨询师、人力资源经理、大学教师、心理学家等） 4、 商业化教育、咨询行业的迅速发展	1、 现行教育体制与自身育人理念的冲突 2、 未来家庭生活要求进行职业再选择 3、 知识的欠缺跟不上时代的需要 4、 工作不周造成损失（如学生突发事件） 5、 随工作年限增加而成就感降低

我注意到在“机会”一栏被荧光笔涂上了蓝色，而“威胁”一栏则被涂成了黄色。李登主动解释说，他在回去做这个SWOT分析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职业市场信息探索与生涯决策的问题。他认真地比对了辅导员工作的优势和劣势，心里面好像比以前更倾向地继续留下来，那种盲目的想出去闯天下的冲动少了些，但总觉得还是心有不甘。当他想办法列出“机会”和“威胁”两栏时，加以比较，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从威胁层面来说，未来几年内肯定要进行职业再选择；而从机会层面来说，自己可以为未来的职业再选择进行充分的准备。这也比较符合他自己相对保守、温和的性格。他说：“如果我选择现在就辞职下海，那么跟我刚毕业时相比并没有更多机会，面临的职业将会是更大的不确定性、更大的风险。所以我暂时没有把辞职下海的SWOT分析写下来。”

我很高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放弃了让他做生涯平衡单的计划，但还是想听听他对未来的生活是怎么想象的。

李登想到三十年后，他已经在准备退休。平凡的小康之家，有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妻子，身体健康，生活简单，心情愉悦；仍然保持着三五样业余爱好，已和家人游览遍祖国的大好河山；闲来写点文章，练练书法、太极，和妻子一起举办各种主题沙龙招待老友及社区的孩子们；帮助或者成就过许多人，受人尊敬，有一点慈善事业；父母健在，受到良好的照顾；儿女包括侄儿辈都受到良好的高等教育，从事他们所热爱的有意义的事业，并不为经济问题而怀疑他们的职业选择。

十年后，他要么是一家成长中的民族企业的人力资源经理，要么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咨询专家，在大学任教，并为青年学生们提供社会服务，受到青年学生们的尊重和喜爱；知识渊博，人生观透澈；有充足的业余时间，与妻子一起投入到孩子们的培养、教育的研究与实践中，家庭幸福。

而未来三五年内，他希望自己已经获得工商管理硕士（MBA）学位，并且通过了全球职业规划师、心理咨询师的认证；当然不再做辅导员，可能是咨询专家，或者进入某个成长中的中型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门，能力与业绩受到大家公认，并且被当年的学生怀念。有确定的恋人，双方价值观相投，每年都一起出去旅游，有房有车，组建自己幸福的小家庭；双方父母不再劳作，与某一位儿女生活在一起，随时可以相见。人际关系简单和谐，认识很多人，但维持着若干稳固的朋友关系。

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想象以后，李登显得非常愉快。他说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设想过自己的未来。以往的想象往往是狂妄不羁、不切实际的幻想。经过这一番探索，才发现生活原来可以很简单。

我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不过还是觉得漏了点什么。从他们的想象中，我发现他对家庭其实看得非常重要，我猛然想起来：“那前期失恋对你的困扰到底是什么呢？”

“噢……”他的表情一下子暗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她让我有很强烈的挫败感，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简单就是‘不思进取’。作为一个学管理专业的男生，自然应该到外面去闯荡一番事业……还有就是，她的离去让我对爱情失去了信心，我想我再也不可能如此投入地爱上另一个人了。生活，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

他的反应暴露出他敏感和脆弱的一面。重情重义的男子总是容易受到一辈子难以平复的伤害。我甚至有些于心不忍再挖掘下去。

我静静地等他恢复平静，等他一抬头，我便给他一个理解的微笑。

“你的心情我也许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我觉得她对你的认识似乎产生了偏差。你是完全独特的你，跟世上任何一个大官大款相比都独一无二的你。她也许错了；你也不应该随她陷入这个逻辑陷阱。”我笑了笑，鼓励他，“来，我们正好探讨一下感情生活对你职业生涯的影响力。更深奥玄妙的感情问题我处理不了，那估计要请教三毛或者志摩了。”

“对不起，”他抱歉地笑笑，“原本我的计划就是围绕她而做的，她过来，或者我辞职过去。现在一切都变了，我需要重新规划也是事实。”

我问他：“你们一直异地，毕业时怎么没有想办法到同一个城市？”

他解释说：“有段时间我们不在一起，一直到毕业那年，我们才和好。那时我已确定留校，而她也早被保送到北京。”

“也就是说，你选择留校当辅导员其实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若有所悟地盯着我。

我继续说：“你看，既然你是自主地选择了留校，那你应该当时就或多或少地了解到自己的性格、兴趣、能力和这份工作的积极意义……”

“也包括接受了一些自身的缺陷吧。我觉得我还是学历不够，设想留校应该比较方便学习。”他补充道。

我笑了起来：“嗬嗬嗬，你看，你今天做出的选择不也跟当时差不多么？”

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嘿嘿，还是很不一样。那时对留校和出去工作将是什么样的情形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完全是凭感觉，加上一点惰性，最后就签了了事，自己都不确定到底要在学校干多久，以后做什么。通过你跟我做的咨询，确实证明了我以前的计划是不够科学不够严密的。从昨晚上做SOWT分析开始我就在想，我将来要做什么。现在我想通了，过去的都是沉没成本，以后要按照自己的新规划来生活。只不过在辛苦的同时，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位能与我共度一生的爱人出现。”我们一起大笑起来，我端起水杯：“来，祝你早日梦想实现，爱情事业双丰收！干杯！”

我没想到，我的第一个案例就这么不可思议地顺利完成了。当我告诉李登我们的咨访关系到此就结束了，他显得有点小意外：“这就结束了？你看，你都没有实际做什么，我自己都把答案找出来了哎！”

我微笑着说：“那正是最好的结果呀！助人自助，所有的答案都应该由你自己寻求得出。作为一个GCDF，我只是陪你走了这么一段路。”

李登收起脸上的笑脸，认真地说：“大哥，交个朋友吧。”

我收拾好东西，把GCDF培训教程抱在胸前，微笑不语。他终于大嚷了起来：“我晕，又是你们的什么职业道德准则是吧？等我也培训一个GCDF，看我不把你强行拉来乖乖咨询！”

“那我就做你的督导，哈哈！”